王临风面忽然涨得通红，说：“师父，你方才说，你都记得……你怎会记得？”

        章碧津皱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拿起王临风的右足放在膝上，一手住他的脚腕，一手在他脚心轻轻一，足底僵立即化解。

        章碧津说：“我当时刚刚重新掌控自己的，就好似一个断重续的人学习走路，勉强行动已经很不易，更不要提施展武功。我形同废人，若是贸然暴，只怕不妥，所以权衡之下，并未即刻与你相认。”

过来，却见王临风神情似乎很是痛苦，问：“怎么？”

        王临风看着师父为自己脚，既羞愧得无地自容，又感动得无以复加，双手握住了师父的手，说：“师父，你是我的长辈，应该是我服侍你才对，今天却颠倒过来了。”

        章碧津叹：“我被那魔音迷昏心智之后，这副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仿佛有另一个人强行进入我的脑中了主人，他叫我的子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我自己反而被排挤出去，如同孤魂野鬼般漂浮在外，冷眼看着‘我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半点儿也不能控制。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只是无法阻拦。”

        王临风一怔，转问：“师父也会有害怕的事儿么？”

        王临风中涌起一阵，说：“师父，我是想过死的，可你被魔教捉去了，我怎么敢自顾自去死？唉，魔教的人总是我拿七宝圣塔来换你，我心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老实说，幸好我不知七宝圣塔在哪里，我若是知，只怕就真的拿出来还给他们了。”

        这一刻，两人都是面色淡泊，默不作声，一副无悲无喜的神情，看起来极为相似。

        原来王临风方才用力太过，足心扭住了一脚，右脚登时不能动弹，愁眉苦脸说：“我抽了。”

        王临风点了点，望着火堆出神片刻，又说：“师父，其实我真希望你不记得这些事情……自从……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心里一直难受得很，很害怕被外人发现……”

        火光动着照耀在两人面孔上，师徒俩的高鼻梁都在脸上投下一阴影。

        王临风心里百感交集，无言以对。

        章碧津续：“很快你就一剑杀了魔音，我脑中那个外人登时烟消云散，我很想返回自己的，却是遍寻不得其法，就这么彻底疯癫了。这以后发生的事情，我是全然不知的。再次恢复清醒，已经是在那玉湖高台之上。现在回忆起来，我就好像前一刻还在武当山，后一刻就出现在玉湖。这中间经历了什么，于我而言是弹指一瞬，一片虚无。”

        章碧津定定注视着王临风，说：“我怕你想不开，寻短见。”

        王临风听得一愣一愣的，暗想这幻乐仙法当真邪门得很，也亏得闻人歌的内功只是一二的水平，否则不知要在江湖上造出多少妖氛鬼气，说：“原来闻人主弹过曲子之后，师父就已经恢复理智了。白娘娘大声问你的时候，我还真怕你被她害得走火入魔了呢。”

        章碧津怀抱着王临风的躯，只觉得徒儿的板分明已经长成男子汉，此刻却又变回当年那个刚上武当山的官家小公子，伸手轻抚王临

        章碧津轻叹一声，微闭双眼，喃喃说：“七宝圣塔……浮屠圣功……这门武功究竟有什么了不起？魔教群妖何苦当它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贝？就算一个人真的把武功练到最强，又能如何？我连自己的徒儿所中淫毒都解不开，妄称什么天下第一？”

        忽然章碧津低声说：“我也害怕。”

        他还想说师父的恩德，我这辈子只能以死相报，但又觉得他们师徒之间，不必赌咒发誓，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王临风从未听师父用过如此自责的语气，先是一楞，接着心如雷，满脸通红，激动万分之下，突然情难自制，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纵扑入章碧津怀中，颤声说：“师父，你待我这么好，我……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能有你这样的师父……”

        章碧津摇摇，说：“自从为师中了敌人的毒手，一切都乱了套，又岂止这一件事儿颠三倒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