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当年皇帝心中总有几分执念，想和瑞香生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始终未曾放弃希望，用了药，也就等于是彻底放弃这个念想。早些年两个人都还年轻，皇帝愿意等一等，现在皇帝却渐渐觉得自己开始走向中年，越发不想强求。一来年岁渐渐上来，二来瑞香屡次怀孕生产，说是顺遂，但也并不轻松。他也是知的，年纪越大生产越是沉重的负累，再让瑞香生下去，他实在是受不了，于是便着御医出这种药来。

        这回怀孕距离上一次也有大半年，虽然说皇帝觉得仓促，但其实已经调养许久。生产这回事毕竟重大，御医也不敢大包大揽承诺必然不会有意外，毕竟瑞香也已经年过三十，虽然这个年纪仍然大把人在生孩子，但也应该谨慎起来。

不仅需要极高的技艺，还得有极高的胆量。就算并无问题，若是皇帝后来又后悔了，第一个遭罪的岂不是当初药的御医？

        他回来的时候瑞香正在打开的支摘窗下坐着发呆，面前正是淑妃吴倬云送来的那份名册。暮春天气和，桌案上一个土陶瓶里插满了丰美茂盛的金黄色野牡丹，新鲜，张扬，热烈，纯粹，瑞香望着花发呆，良久，慢吞吞打了个哈欠。

        同样的，皇帝也并不打算叫瑞香多参与此次礼选，便伸手拿起那份名册，扫了一眼，：“淑妃毕竟出大家，识人颇

        两人这天下最尊贵的夫妻虽然已逾十年，生育子嗣亦是众多，昔年接连动乱导致帝室人数骤减，大宗几乎断绝的危机，目下看来也是过去了。虽然看似平静，可这十年来却也有不少波澜磨难，两人间的情意深厚自不必言，越是亲昵相，便越是觉得难舍难分。

        共同抚育了这么几个孩子，皇帝对产育之事也很熟悉。瑞香怀孕才一个多月，除了困倦之外，还应该在胃口上有些许变化才对。瑞香却摇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陪我说会话吧。”

        这名册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只记录了众人出和一些简单的评语，在里生活重要的就是规行矩步，端庄持重。不过淑妃也是费了心思观察的，这份意见还是有可参考，瑞香只是不想用功。

        刚醒来就是这样，又困倦又绵。皇帝也不强求，接过那块糕点吃了，又摸摸他的腰：“感觉如何？”

        只需要服食半个月，就等若是不必再让瑞香为生育受苦，御医为此怕得发抖，皇帝不是不出结果，皇帝却不犹豫，自己倒了盏温水，先把第一天的分量吞下去，转去后面找瑞香。

        瑞香把那块柔柔绿色，颇春日气息的艾草豆沙糕递给他，掩口打了个哈欠：“刚起来，真的不能再睡了，就是风熏得人骨都了，也打不起神来。”

        皇帝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瑞香忙碌礼选之事，现在自然更不可能让他劳心劳力，干脆把人一直留在长生殿。这些年他们两人时不时就要黏在一起同进同出，中倒也习惯，只新人间有些波澜，不过并没有人会把尚未确定会否入的这些少年人的想法当回事就是了。

        反正此时再生不生已经没有多少区别，又何必平生波澜？

        皇帝没打算对瑞香提起自己吃药的事，无论以皇后的职责还是以妻子的心情而论，瑞香都绝不会轻易答应他这种鲁莽的事。毕竟天下提出这种要求的男人极少，谁能肯定没有个万一？可若是阻拦……难免令皇帝觉得自己好像并非诚心，不过个样子的感受。

        他有了孕，这段时间就格外倦怠懒惰，又早已不怎么行礼，便仍旧坐在原地，看着皇帝过来，目光在自己面前的名册上看了看，就坐下来，先问：“困了？”

        风裹挟着金粉般的阳光，和复苏繁茂的草木气息，瑞香喝了半杯金银花水，拈起一块糕点看了看，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听见人纷纷见礼，提示皇帝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