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难看。

        画中的美人面带薄怒，眉目间透出魔魅的气姿，嗔怪地注视着画外的人。任谁望着这尊美人，都觉得他是在看着自己。

        他更加沉默了。

        不。

        他长得早，十三四岁就已经纤长高挑，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俏生生一个挤进来，手掌拍在程鸿光的桌子上，嘴抖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轿子从门口抬进程家的时候，婢子规整地与程鸿光行礼，轻而急地通传：“郎君，太子殿下在您的书房候着了。”

        不疼，比不上他爹打过的万一。他正过脸，依然是那副油盐不进的表情。

        程鸿光想得太多，还是画出了心中的那张脸。

        程鸿光快要饿死了，他照着印象画了雪章的脸。往日无人问津的摊位一下来了好几个人，差点为了这张只有六分像本人的图打起来。

        他推开门，那张叫人厌烦的阴郁面目却出笑意。

        年岁逝去，程鸿光画技渐涨，用不着想着这个歪门子也能过活。他将画得不好不像的那些都烧了，画了最像雪章的一副。

        没有人自讨没趣来打扰，程鸿光埋补着画上出现的缺漏，余光却怎么收不回来。

        那双较之现在更为圆的眼还有着幼态的青稚，乌溜溜的瞳珠急狠了，像是要哭出来。

        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气急了，眼尾晕红面颊生粉，可怜又媚人，叫人心酥烂。

        周围的人却徒然改掉主意，纷纷说不买这张春图了，似乎在讨画中人的本尊欢心。

        站在憔悴美丽的女子后，少年抿笑着，有些内向和羞涩，漂亮得令贫陋的门墙都生出晕光。

        他的心兀自一，直往自己的书房赶。

        但林芸娘的孩子漂亮得要命。

        师雪章更成熟了，成熟得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为之神魂颠倒。

        雪章却更生气，令人无比心折的容颜恹恹的。似乎是强忍着没有泪，眼眶憋出晕色，红得媚人。

        宴会散去，不留鸿波的师雪章甩着青衫走远了。

        对方坐在程鸿光绘图常坐的凳上，挑出手中的一张，摊举在他的面前。

        别人要找他说话，也只能礼貌地打着正经的名义过来，否则这幅样子应该早就窝在谁的床榻间成为禁了。

        还是有人为了讨好雪章买下程鸿光的春图，说是给点钱，叫他暂时不要再画了。

        也不再多想，他现在被程家安排得紧，没有时间再逗留此。来的时候如何，走的时候亦如何，依旧是为世家子不耻的木样。

        无数画纸散在地上，风景情致一一无缺，独独少了人像。

        程鸿光没有将其放在满屋的春图中，而是随带在怀中，现在则是放在他画的花鸟鱼虫之下，与无数张类似的人像层叠在一起。

        程鸿光却说没有用的，他没钱了会再画，说完便挨了雪章一耳光。

        他被程家找回去之前又画过几次与雪章神似的人主角的春图，不知为什么，每次叠起来揣进怀里都没有再拿出来过。

        雪章发着抖，以为程鸿光在威胁自己要钱，可他家中不富裕脾气又倔，于是只能发狠抢来绘纸撕个干净。

        那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肖像，画的是林芸娘才搬到这边来时，程鸿光第一次见到的雪章。

        他的确是贵门的公子，师家作为世家之首，令师雪章还能完好地端坐在这里。

        程鸿光想，是位小小姐也说不定。

        不到三天程鸿光便听说林芸娘带着雪章搬走了，似乎是专程为了逃开这突如其来的横祸。

        当时程鸿光年纪小，呆的地方简陋贫破，长得稍微出色的人也不该住在那儿。他自然没见过什么数得出名的美人，画不出让人一见就非买不可的春图。

        从那以后程鸿光总在梦里见到雪章生气的脸，和那双挥之不去红的眼睛。

        不知怎么地，还没等这群人分出结果，雪章便着气得发红的脸过来问责。

        “程鸿光，画了这样多，这是谁？”太子问。

        程鸿光将纸泡在池水中，墨迹化开，所有线条在水中晕染模糊，他忽地感觉到心痛。

        “不准卖！”雪章呵斥着。

        他比画还要惹眼，稚生动得多，每一弯线条都是挑细选描摹而出。

        等候多时，按理说当今太子那般傲慢的个，程鸿光少不了一顿责罚与训斥。

        他那时木然地说：“我也不想，但我快饿死了。”说什么都要将之换钱。

        谁都不知他们搬去了哪里，后来他再也没见过对方。

        还未说话，所有人都知雪章就是画上人的本尊，争抢着一张破纸的人忽然便没了兴致。

        雪章的手掌都因为刚才猛地拍打桌子红了，紧紧抿着瞪着程鸿光的样子可怜又蛮。若不是穿得太差，简直像是世家贵门才养得出的小公子。